紡花車
摘要:□ 王太廣老家房子的西山墻上,一直掛著一架紡花車,也掛著我們對母親的思念。曾經(jīng)的紡花車發(fā)出“嗡嗡”聲像一支美妙的樂曲,訴說著古老的傳說;紡花車一圈一圈地
□ 王太廣
老家房子的西山墻上,一直掛著一架紡花車,也掛著我們對母親的思念。曾經(jīng)的紡花車發(fā)出“嗡嗡”聲像一支美妙的樂曲,訴說著古老的傳說;紡花車一圈一圈地轉(zhuǎn)動,轉(zhuǎn)動著我童年的夢想和希望。
我家的那架紡花車是由一根手腕粗的槐木作軸,左側(cè)連著紡車頭,右側(cè)插入木支架下面的橫桿里。木支架兩側(cè)分別由三塊三寸寬、直徑二尺來長的木板從中間交叉串起,用麻繩把翅翎子頭相互連接起來,看上去像兩個大風(fēng)轱轆子。紡車頭與紡車翅翎子之間有一條麻繩相連的轉(zhuǎn)動帶,支撐翅翎子的木軸從木架上伸出一個手搖把,由此帶動翅翎子與紡車頭上的錠子旋轉(zhuǎn),紡出的線源源不斷地纏繞在錠子上。
每年秋后,母親把生產(chǎn)隊分給的籽棉裝到架子車上拉到大隊加工廠,用軋花機軋成皮棉,再用彈花機彈上兩遍,使松軟的棉花卷為一體。母親每次紡花前,先從彈好的大卷棉花里分別撕下一塊塊巴掌大的片,裹到一根秫稈梃子上,然后放到桌面上搓成內(nèi)虛外實、半尺多長、手指頭粗的棉條,十個一把,整齊地碼放在桌子上,上面用被單蓋好,讓棉花醒一段時間。所謂醒,就是讓棉花充分吸收空氣中的水分,使之濕潤。經(jīng)過這道門檻,紡花的時候棉條吐線順暢,粗細(xì)勻稱,線不打結(jié),用母親的話說,好紡。
母親從春天到秋天,從秋天到冬天,從白天到黑夜,得空就坐在紡花車前紡花。尤其是夜晚,我坐在如豆的煤油燈下寫作業(yè),母親借助微弱的燈光紡花。母親紡花時,曾給我出一個謎語:“南邊飛來一只雁,腰里別著一把箭,走著‘嗡嗡’響,臥那下個蛋。”我一下子猜著了。母親微笑著向我點點頭,接著給我講故事、講家史。母親說,我家在舊社會房無一間,地?zé)o一壟,靠租種地主的土地維持生活。她九歲當(dāng)童養(yǎng)媳,十歲就學(xué)會了紡花。如果不是她和奶奶紡花織布,全家人的生活更難熬了。母親語重心長地對我說:“紡花車,搖錢樹;天天搖,餓不住。”我說:“我也學(xué)紡花吧。”母親說:“男子漢,不是紡花的,是滿世界種花的。”我很不理解。母親拍拍我說:“長大了你就知道了。”
每當(dāng)我寫完作業(yè),就靜靜地觀看母親紡花。她面對紗綻微微側(cè)坐,右手不緊不慢地?fù)u著紡車把,左手大拇指與食指捏著棉條的一頭,先捻出細(xì)細(xì)的引線,被捏住的棉條像一條玉蠶,悠然自得地吐出長長的白線來,也像魔術(shù)師帽子里的彩綢一樣無窮無盡地抽不斷。她的胳膊揚多高,線就吐多長,當(dāng)左手揚到最大限度時,右手的搖把倒轉(zhuǎn)一下,左手順勢把抽出的線合到錠子上,然后再繼續(xù)搖,不間斷地紡。就這樣循環(huán)往復(fù),一刻不停,不大一會兒,錠子上就纏成了一個中間鼓、兩頭尖,像個大紅薯的線穗子。母親左手優(yōu)美的弧線,右手不斷地?fù)u轉(zhuǎn),周而復(fù)始地紡線,紡車有節(jié)奏地旋轉(zhuǎn),在煤油燈的照射下,她朦朧的身影映到斑駁的土坯墻上,既像在指揮一場演唱會,又如一團花影被清風(fēng)舞動。
母親見我一動不動地凝神觀看,就對我說:“男子漢不要學(xué)這個,睡覺去。”我很聽話地睡覺了。不知到了啥時候,夜里我起床尿尿時,看見母親仍坐在草墩上不停地紡花。當(dāng)錠子上的線上滿后,她才停下紡車,卸下一個胖乎乎、白生生的線穗子放到草筐里。然后伸伸懶腰,倒背著手捶捶腰窩,揉揉雙眼,又拿一根秫稈梃子安到錠子上繼續(xù)紡起來??吹侥赣H疲倦的樣子,我實在忍不下去了,喃喃地說:“娘,您別紡了,趕快睡吧!”母親說:“好,我一會兒就睡!”說罷,她依然不停地紡。我睡在床上,那“嗡嗡”的紡車聲像一支鄉(xiāng)村歌謠,隨著旋轉(zhuǎn)的紡車在寧靜的深夜悠悠回蕩,又像一支催眠曲使我很快進入了甜蜜的夢鄉(xiāng)。
母親紡花時得心應(yīng)手的姿勢和嫻熟的動作令我羨慕,我就淘氣地要跟母親學(xué)紡花。剛開始,不知道勁往哪兒使,我搖得慢,線抽得快,線就斷;當(dāng)我快搖時,棉條被擰成了繩,抽出來的線疙疙瘩瘩的。我頓時急得滿頭大汗。母親對我說,紡花全靠兩只手協(xié)調(diào)一致,手搖紡車的那只手要掌握好快慢,捏棉條的手要配合得當(dāng)。紡得多了,慢慢就會了。母親雖然不識字,但她懂得文化知識的重要。她鼓勵我說:“男子漢,是滿世界種花的人。”夜里,我寫我的作業(yè),她紡她的花。早晨,當(dāng)母親“嗡嗡”的紡車聲響起時,我就趕緊爬起來看書。日復(fù)一日,年復(fù)一年,我從入小學(xué)、上初中、念高中,母親“嗡嗡”的紡車聲像低鳴螢蟲,像無名的歌手在輕輕彈奏美妙的旋律,這聲音一直縈繞在我的耳旁,伴隨我成長,催我向上。紡花車是我們一家人穿衣的保證。母親一個夜晚就能紡幾個線穗,紡得多了就用線拐子合成粗線,用來做針線活,納襪底、納鞋底,縫衣、套被,或送到我大爺家織布。布織好了,再送到水屯街的染坊里染成黑色或藍(lán)色。母親用染過的布為我們做衣服,穿在身上,像粗呢子一樣,既好看又得勁。
紡花車使我們?nèi)叶冗^了那段艱難的歲月,給我們紡出了溫暖,紡出了希望,紡出了快樂。紡花車?yán)蹚澚四赣H的腰,熬花了母親的雙眼,染白了母親頭上的黑發(fā),增加了母親額頭的皺紋,點亮了全家人的生活。
“慈母手中線,游子身上衣。”雖然那架紡花車早已不用了,但母親紡花的姿勢以及“嗡嗡”的紡車聲永遠(yuǎn)珍藏在我的記憶里,還有種花的道理,讓我終生受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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